銀色聖誕

在台灣，聖誕節不放假，所以每年聖誕節前夕邀請英文老師到家裡來吃飯、享受團聚的時光，成為歲末年終的例行大事。



想到他們隻身海外，連平安夜都得工作奔忙，總覺得不忍心；因此這幾年，我們總是挖心思地布置家裡、安排菜單，讓他們有「在家過節」的感覺。今年正逢我們的廚房營運生產，所以麵包、甜點通通可以自己烤，愛吃甚麼吃甚麼，所以整個聚會顯得令人特別期待。



不過最特別的是，今年我們吃了道地的「烤火雞」！







這隻從美國進口的冷凍火雞，老師早在上個月底就買了，但她沒想到的是：從小看自己母親過節時在廚房料裡似乎簡單，如今要自己動手，卻有太多必須準備的工作與待解決的難題。於是這一整個月，我的英文課裡總會挪出一段時間，和老師瑣碎卻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各種關於火雞的烹調方式、食材，乃至於道地佐料的做法。原來在她的家鄉，烤雞裡面並不習慣塞東西，她的媽媽習慣把一些蔬菜、肉類放在烤雞旁邊搭配著食用；而由於吃太多肉類不健康，所以我們捨棄填塞雞身的各式肉製品，改以清爽、未烹煮的生菜代替，用以去油解膩。



接著，是準備搭配烤火雞的另一個重要主角：mashed potatoes，也就是馬鈴薯泥。我們依照老師家鄉的傳統做法，先把馬鈴薯整顆烤熟，然後去皮、搗碎，加上奶油及各式調味料，成了又香、又順口的馬鈴薯泥。搞定這道重要的配菜，接著便是烤火雞最重要的兩項佐料：gravy 和 cranberry sauce，也就是用烤火雞產生的油脂和著麵粉、奶油炒香所做成的「火雞肉汁」，以及用小紅莓熬製的莓果醬汁。這兩樣佐料非常神奇，它們和火雞肉成為互相牽制的三角形，少了誰，味道就不對──當然這是我後來吃完的感想──不過，就因為實在太對味了，也使得我們愈吃愈多、愈吃愈多，最後完全失去控制！







烤火雞的基本工作與食材確定，得等到聚會之前兩天再處理，似乎也急不得；於是，我們回頭思考餐後的甜點以及用餐時的麵包。兩位老師雖然來自加拿大，但一位是荷蘭裔，另一位祖父來自匈牙利，所以就連家常麵包，也有各自不同的喜好和偏愛。女老師習慣全麥、裸麥等厚實的德式麵包，男老師卻喜歡外脆內軟的法國麵包配上熱燉菜。於是，蛋糕小達人用一個相同的麵糰，做了三種不同外觀的法國麵包，有法國棍子，以及長型及圓型的小麵包。



至於餐後甜點，除了他們傳統上會吃的蘋果派（或南瓜派），我們又加上最近蛋糕小達人正努力試做的鳳梨酥、布朗尼，以及奶油波士頓派，旁邊附上一點打發的鮮奶油和自製藍莓醬，組成一個「超級聖誕甜點大總匯」。後來證明，這個超豐盛的聖誕甜點大總匯，果然讓兩位老師看得瞠目結舌：男老師在火雞大餐後，仍興奮地一口氣將甜點全吃掉了；女老師則因為火雞吃得太撐，只好將蘋果派和波士頓派打包，不過她承認：這麼冷的天、這麼多的甜點，看了真叫人心花怒放啊！



















回到「烤火雞」的重頭戲。這是我們第一次烤這麼大一隻雞，因為不希望味道混雜的關係，我們沒有用恩尼斯特廚房的大烤箱，而選擇樓下原本的中型烤箱──如此也較能精確地直視與掌控。而這隻火雞從下午兩點多鐘入爐，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得翻面、塗抹奶油；一直到套上鋁箔紙以防止外表燒焦，並繼續悶烤至雞身內部達到 72 度左右（得插入長針狀溫度計測試），總共花了三個小時。出爐後，必須包著鋁箔紙靜置半小時，才能上桌食用。



香氣四溢、油油亮亮的火雞上桌後，由女老師負責操刀分割──別看她身手俐落的樣子，其實切了好久，才兩三片胸肉進盤，美食當前、速度之慢，對我們完全是一種虐待和懲罰；這時她不禁喟嘆，原來母親過節時料理確實辛苦，怎麼看似簡單的一件事，到了自己手裡全不聽使喚？而老外愛吃乾乾澀澀的雞胸肉，視它為整隻雞身的聖品，不似我們愛吃腿肉、翅膀，所以這一餐下來各取所需、賓主盡歡，大家都吃得很高興！老師稱讚蛋糕小達人火侯控制得很好，胸肉既不乾也不爛，一切恰到好處；唯這隻小型烤火雞對我們而言，也還是太巨大了，所以吃不到半隻，大家就豎起白旗投降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兩位英文老師因為信仰的關係都不喝酒，所以我們喝果汁代替；配火雞的果汁，首推「小紅莓薑汁汽水」，不過由於老師買不到薑汁汽水，所以調製了小紅莓加雪碧，滋味也一樣棒！席間除了火雞，蛋糕小達人的法國麵包也很受到歡迎，兩位老師都各吃了兩大個，非常捧場！把歐式麵包、法國麵包烤好，一直是蛋糕小達人學習烘焙最終的夢想，所以除了兩位英文老師，他至今尚未接受任何法國麵包的訂單；由於老外對於硬麵包的接受度及後續處理上，比較能還原麵包該有的口感，讓自信不足的蛋糕小達人比較放心。



餐後，我們照例收到兩位老師的聖誕禮物，其中一個會發光變色的雪人，最吸引大家的目光！我們今年太忙，沒有準備特別的禮物，所以做了各色糕點讓他們打包回家，好好在過節時享用。這次的聚餐我們請來蛋糕小達人的姐姐和小童工一起幫忙，沒想到才一隻雞、幾色蔬菜，外加幾樣甜點麵包，已經讓大家忙上忙下、累得暈頭轉向！除了餐前合力準備的繁瑣，晚上大家離開之後，我還花了兩個多小時，才洗完所有的鍋碗瓢盆。



回想著過去幾年的聚餐，今年大概是最快樂的一次，席間歡笑聲不斷；達人姐姐英文很好，分擔了過往我必須負責聊天兼翻譯的辛苦。人的緣分真奇妙，我和英文老師的年紀相仿，小時候當他們在雪地裡過節、打雪仗，當我跟著牧師學鋼琴、認識西方世界，年年過節聽著收音機裡的聖歌、幻想一個白色耶誕時，我們一定都想不到長大後會認識彼此，並隨著友誼增長，讓聖誕節變得這樣有味道、有意義。然而美好的時光何其珍貴，那是手中的月光、掌心的流沙，眼前的美好安能長存？只願年年有今日，幸福平安永遠常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