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車環德(49) 萊茵河迷航

今天從柯布林茲 (Koblenz) 到麥茵茲 (Mainz)，走的全是萊茵河畔。原以為很簡單，不料，我卻迷路了！從原來預定 80 公里的里程，走了 128 公里。



之前在港口、高速公路或森林，各種迷路的情況想來都情有可原，今天竟然順著河下來也會走丟，實在令人懊惱！當我從柯布林茲出發，遇到萊茵河的第一條支流蘭河 (Lahn)，就迷迷糊糊順著走下去了；中間不是沒有起疑，但我想，大河納百川，總能接回去的。



但沒有，才沒有接回去！蘭河流它自己的，跟萊茵河從此分道揚鑣，等我發現情況不對問人，才知道我已經離目的地超過 100 公里。















其實不是沒有警覺，當河道越變越小、河水越來越平靜，行走於河上的船隻都變了個樣兒時，我應該就要知道自己離萊茵河越來越遠。但是人就是很奇怪，總想著：不會吧，下一個彎就接回來了，只是現在擋在萊茵河中的「沙丘」比較巨大，等一下就會消失、就會看到寬廣的河面了！但「沙丘」始終沒消失，反而越來越大，「沙丘」上面後來還出現高山、農家、別墅 (有誰會把家蓋在萊茵河的沙丘上？)，等我開口問一對同行走在前頭的老夫婦，才知道大事不妙，而這時已是接近中午的 11 點 30 分。



老夫婦建議我不如與他們同行，等到下一個小鎮的遊客中心，再問問看怎麼接回去，或許有更近的路、不必折回頭。但我的計畫是沿著萊茵河而行，只好婉謝他們的好意。德國人表面上看起來很冷，路上會主動打招呼的人也不多；不過，只要你有問題、開口問，通常馬上就能得到非常善意的幫忙。今天這對老夫婦就是一例。這位老先生還自告奮勇要替我拍照，不過這使我非常為難，因為我無法用德文告訴他單眼相機的對焦操作，他對不好，拍了也是白拍。這也是為什麼我旅途中不請人拍照，總是自拍的緣故。















回到萊茵河，我已經迷航超過 30 公里，此時，河邊卻無情地下起大雨。還能說甚麼呢？大概是離德之前的「臨別秋波」，這塊土地要用各種使我陷入困境的方式，讓我永遠記得她。趕路的同時，我其實不擔心自己的體力，反而擔心小吉出狀況；人一急，騎得就快，坑坑洞洞、大小石塊，真害怕這時輪胎就這樣被刺破，如果這樣可就雪上加霜。幸好這些事都沒有發生，小吉的防刺胎真不是蓋的！



走了一小段，終於看到第一個城堡：馬克斯堡，不過雨如豆大，我實在無法拿相機出來搏命，僅能意思意思，照了就算數。接下來還有一大堆城堡，甚麼貓堡、鼠堡、奧夫森堡，真是族繁不及備載；而在雨中，我也只認得出第一個，接下來無數個城堡，實在對不上旅遊書上所介紹的名字。萊茵河兩岸每隔一公里，就用大大的數字標示，我原該從柯布林茲所在的 590 公里處，騎到麥茵茲所在的 510 公里處，沒想到旅遊書上大力推介的「萊茵河巡航」，今日變成了「萊茵河迷航」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迷路的同時，其實我聽見自己另一個聲音：我要自己放鬆，好好享受錯誤的樂趣。萊茵河這條支流 Lahn，其實在河岸邊、單車道上運動、渡假的人，遠比萊茵河兩岸要多上更多，顯然這是當地熟門熟路的人才會玩的地方；雖然我走錯了，但有這麼一個意外的旅程也不錯。可是，心裡同時有急促緊張的聲音：要趕快，不然天要黑了，預訂的旅館櫃檯可能晚了沒人──在波昂那天，五點半到旅館，就在櫃台等了半小時，人才出現──所以最好不要拖。



就這樣，心裡面兩個自己在拔河；我好像總是這樣，是天秤座的個性嗎？事情的左右兩端總是不平均、牆上的畫看起來永遠歪一點點，好像用酒精暫時迷昏自己那一刻，腦子才是純粹、清醒而單一的。不過話說回來，至少這些突發狀況還是讓自己學到了處變不驚──雖然心裡還是怕得要死──證明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，心臟還是強得可以接受每日一狀況；可是，能夠的話，誰不想放鬆、優雅地騎車看風景呢？



















走到第 555 公里處，是有名的「羅蕾萊傳說」發生地。據說這一段的河面最窄，只有 90 公尺，其中暗礁又多，一不小心，船便會觸礁沉沒。如果我沒記錯，傳說河中住著三位少女，她們守護著萊茵河的黃金，而路過的船夫只要聽見美妙的歌聲回頭看，便會見到金髮少女柔聲歌唱，但同時，觸礁沉船的悲劇也會立即發生。



小吉是不致於觸礁啦，我對金髮美女也興趣缺缺，倒是坐在河畔的羅蕾萊塑像跟我一樣淋得整身濕，實在也怪孤獨可憐的。雨大，我匆匆拍了照，還刻意回頭張望她的身影──回頭時我很小心，力保小吉不能摔到水裡去──那身影，配上大雨濃霧的畫面，果然很有傳說的味道；如果風和日麗的情況下拍羅蕾萊，大概就失去了幾分傳說的神秘性。



















雖然迷了一大段路，但還是得填飽肚子。我想，坐在河邊吃蛋糕應該不錯，就沿路刻意地找麵包店。不過今天吃的起司蛋糕太濃了，像是我們起司蛋糕做失敗沒有打發起來一樣，雖然味道不算離譜，但還是讓我覺得像在啃奶油起司塊。不過，我還是一點一點把它吃完，我想，接下來還有七、八十公里，而如果下幸繼續迷航，這些起司可都是最好的熱量來源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這一路下來，我走的是萊茵河的左側，然而我的目標麥茵茲卻在右側。走了七十公里，卻沒見到任何一座橋橫跨橋面，這讓我有點擔心待會兒「對岸」接近麥因茲時，我該怎麼跨過去？果然到了著名的酒鄉露德斯海姆 (Rüdesheim)，許多人、車紛紛到碼頭邊搭船，看起來是準備渡河到對岸的丙根鎮 (Bingen)；不料這時 GPS 又鬧脾氣，竟叫我直接過河──GPS 你夠了喔！小吉雖厲害，也無法當遊艇啊！──我索性關掉它，直接到遊客中心去詢問。



他們告訴我，再往下 20 公里，就會見到橫跨在萊茵河上的橋，我可以就近擇一座過河。只是人就是這樣，放眼看去、江波浩渺，橋，要眼見為憑啊！如果它一直不出現，誰知道我會不會一直騎到慕尼黑、騎到奧地利去啊！可見旅行了一個月，我還是膽小得很，已經是最後一天騎長程了，經驗還顯得很嫩，看來不多玩個兩個月，還真是不夠啊！^^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結束迷航，總共騎了 128 公里，比原訂計畫多出將近 50 公里，又是讓人累壞的一天。六點鐘，到旅館安頓好出來吃飯；雖然一路趕來，還驚魂未定，我決定今天得再喝個酒，讓自己放鬆一下！



找了一家義大利餐廳，點了店裡的招牌啤酒，以及一份義大利麵。這家餐廳的侍者很有意思，溝通時他知道我不太會說德語，所以配合我全程用英語，但是呢，當上了菜，要祝我 Guten Appetit (好胃口、用餐愉快) 時，他卻用了一個發音很像的義大利文。啤酒很好喝，尤其第一口，真是透心涼，舌尖又有回甘的感覺！不過這沙拉和麵，味道雖好，但對我實在酸了點兒。















坐在店門口，把晚餐悠閒地吃完，時間已是下午七點半；萊茵河畔下了一天的雨，這時才開始露出太陽。明天剩下最後 40 公里，我將回到終點、也是起點的法蘭克福；德文老師從南部上來，將跟我碰個面吃午飯。40 公里，最後一天，沒有港口、沒有大河、沒有森林，總不會再迷路了吧！誰知道？雖然離德倒數的時鐘滴滴答，但最精采的，往往到最後才會發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