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29日 星期六
ㄅㄨㄅㄨ環德(3):霍亨索倫橋上之鎖
經過長達26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與轉機,我們終於安抵法蘭克福。看到停滿漢莎航空的法蘭克福機場,心情確實有點兒激動。久違了德國!久違了法蘭克福──這個四年前,我和我的鐵馬「小吉」曾拜訪過的城市。
我還記得機場出關之後,那個取行李的地方。四年前,英文與德文並用,花了好長時間的溝通與等待,才見幾個新航的地勤人員,緩緩把我的小吉推出來……而這,竟已是整整四年前的往事了……
出關之後拿到行李,整個取車過程非常順利,兩位英文老師不愧是溝通高手,語言與溝通能力都是一級棒,讓我的德語非常幸運的一點兒都派不上用場,哈哈~~車子由原先以為的BMW換成了賓士C180,花了一點時間設定GPS,便上了高速公路。駕駛由Hubert先上,他藝高人膽大,加上夥計坐在一邊依照GPS指路,兩個小時之後,我們平安抵達科隆 (Koeln)。
用了這麼長的時間,換到了30000元的機票(四年前我的新航機票,高達51000元);三段飛行,除了台北到首爾這一段較短,另外兩段都長達七、八個小時。就在來來回回的尿尿、喝水、飛機餐與一段段候機之後,時間就這樣過去了,正是所謂的「機場來回三日遊」。不過,在仁川與阿布達比轉機,令人印象深刻。原來仁川機場在一個小島上,有跨海大橋通首爾,她曾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機場,建築新穎、腹地寬敞,網路速度也相當快。至於阿布達比機場,真是東西交通、各色人種熱鬧往來,讓人目不暇給。我想,光從這些建立在沙漠與柏油混合土地上的建築來看,阿拉伯人的確有統治世界的雄心壯志──前提是,石油要一直挖得到啊!
抵達科隆;入住旅館後,在連鎖海鮮餐廳 Nordsee 吃了飯,隨即逛到科隆大教堂 (Dom)。記得上回我從多特蒙德 (Dortmond) 要往波昂 (Bonn) 的路上,原是要繞進來科隆的,沒想到不幸在山區迷路,只好從科隆旁邊切過去,連個教堂影子也沒見著。這回專程過來,果然感受到屬於這個時尚大城自由的空氣。週末的歡愉以及七月將到來的同志遊行,讓科隆街頭充滿歡慶氣息。連接新舊城區的鐵橋橫跨著萊茵河,橋上一面面鐵絲圍籬上,花花綠綠許多鎖頭引人目光。繽紛鎖頭後一段段愛的絮語,隨著河上夏日的晚風飄散;只是那鎖頭,或許如願鎖住了愛的忠貞,卻鎖不住戀人心頭對自由的渴望。
如果說霍亨索倫橋上的「愛情枷鎖」讓人驚艷,這裡的「同志文化」就更令人不得不側目了。維基百科說,柏林和科隆是兩個以接受同性戀文化聞名的城市。科隆在這方面的歷史則更為悠久,很長時間以來,科隆都是德國同性戀運動最重要的陣地。即使有些事情連柏林都有些收斂,科隆卻以此為榮,並以德國最大的同性戀群體自豪。每年七月間,都要舉行一次盛大的同志遊行──著名的「克里斯多佛大街日」,每年吸引超過一百萬的遊客,而這也就是這兩天科隆街頭如此熱鬧的原因。比較糟糕的是,白天溫度已經不高,入夜之後,氣溫還是直直落。走在萊茵河畔,果然寒意襲人。
科隆大教堂,多年來一直維持在整修的狀態,縫縫補補總不見週全;霍亨索倫橋上的愛情之鑰,每天都有戀人們為了愛,一把把鎖住之後丟入萊茵河裡。千里迢迢而來的我們,會在這裡掙脫甚麼枷鎖嗎?我只知道我們這四個在河岸邊冷得皮皮銼的外國遊客,掩不住心中的興奮,好像也在與街頭的同志們歡呼勝利之日的到來!吃了兩個德國結 (辮子麵包),一個是裹罌粟子的,忘了拍照;另一個則是裹杏仁片,以及甜得不得了的糖霜,夥計說那可能是丹麥麵包或千層酥的麵包體,而非德國結。夏天向晚的冷風吹來,這是我們在德國的第一天,明天可能要換我上路開車了,有點兒緊張,畢竟對我來說,騎車是比開車簡單太多了!
2013年6月22日 星期六
謝幕曲
小朋友畢業兩天了,大概也玩瘋了吧!倒是我上班、下班、上洗手間經過空蕩蕩的教室時,還真有那麼一點兒不習慣。
我走進教室,看著已經清空的置物櫃、抽屜,擦得乾淨發亮的黑板……唉,一個沒有學生的教室,老師再厲害,也變不出把戲的。有時候所謂「傷離別」,都發生在那樣一個無以名之的當下。教室空了、黑板空了、櫃子抽屜都空了,老師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塊。
但我還是得打起精神:下週五出發飛往德國之前,我唯一要集中火力忙碌之事,就是把畢業光碟做好。這光碟裡頭部分內容,是他們努力了一個學期電腦課「網頁製作」的成果,雖然操作技巧尚不成熟,卻極有紀念意義。
客廳沙發上,右邊那隻戴著「粉紅領巾」的史奴比布偶,是小朋友「集資」送我的禮物(左邊那隻更大的,是家裡原就有的)。我在畢業前曾聲明:不要送我鮮花、不要送我禮物,如果真要送,一張小卡片即可。因為我覺得禮物和花都太貴了,那些畢業花束,動輒五百、一千起跳,何不省起來買書、買文具呢?但家長告訴我,孩子們是透過種種關係,詳加計劃、收錢、秘密運送到校,才有了這隻對他們來說頗巨大,也頗貴重的玩偶,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收下。既然如此,我當然只能收下,只是我在想,我喜歡史奴比這件事,真不知以後該不該透露出去……
除了玩偶,我比較高興的其實是這幾張卡片。高興甚麼呢?我很高興這上頭一個錯字都沒有──你大概想說,我這個當老師的是瘋了嗎,收卡片還犯職業病?不是的,這是因為小孩都知道我平常在乎錯別字,所以看得出來這些卡片上但凡有「塗改」的痕跡,都是經過班上特定小朋友「檢查」出來,並要求改正,最後才「定稿」送到我手上來的。現在你知道了:我高興的,是他們不想讓我看到錯字那背後的一份心意。其實這些小鬼還真傻,老師哪有這麼挑剔?一張沒有錯字的卡片,看起來就不像他們啦!呵呵~~
來說說畢業典禮。在這場典禮上,我有兩個任務,一個是幫六年級直笛隊伴奏彈鋼琴,另一個則是臨別叮嚀的致詞。前者還好,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吹笛高手,我們一起練了兩三次,默契還不錯;後者,從寫稿、練習──練習如何將眼淚止住、練習如何一面哽咽,一面唸完──直到上台,的確把我給難倒了。所幸後來我的表現尚可,沒有因為哭得太誇張而失態。記得典禮前一晚,我試唸給夥計聽,他竟笑說:「你寫的這是啥米碗糕啊?這麼成熟,無人聽有啦!」事實證明,我非但咬字正確,台下的觀眾更是屏氣凝神、耳朵清明,我還幾度瞄到有人拭淚──看來整體接受度應該還可以啦,呵呵~~講完之後,如釋重負,這跟平常嘮叨罵人的難度,的確很不相同啊!我把講稿原文收錄在這裡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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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別叮嚀原稿:
台下31個畢業生,有8個,我帶了4年,有16個,我帶過2年,另外7個,雖然我沒有擔任你的導師,但在課後輔導、直笛隊,或者其它的團體課裡,老師都曾教過你,對你一樣非常熟悉。在文山,大概不會再有哪一屆畢業班,和我的關係如此緊密。
儘管如此,今天並不是一個專屬於我,或專屬於你們的場合,老師希望你們要記得,並感謝學校裡曾經教過你的老師們:一、二年級的蔡老師、怡欣老師;三、四年級的森源老師;五、六年級的許老師、蕭老師、靜宜老師;還有一路陪著你們成長的校長、兩位主任,和許多科任老師。當然,平日辛苦養育你、照顧你的父母與家人,更是你要永遠心存感激的。
你們剛入學的第二個學期,就因為學校重建,搬到活動中心上課,學校也因此分成了兩邊。那兩年,我們一起度過文山最辛苦的時刻。後來,我先陪四年級回到學校本部上課,記得每當月考或競賽之後,我都會拿著獎狀、騎著腳踏車,到活動中心去頒獎;那時你們是二年級,每一回去頒獎,我總是告訴你們:「聖誕老公公又來了!」因為我帶來了許多獎金、紅包袋,而你們也總是大聲而高興的回應我。不知道為甚麼,我一直記得這件小事。也許這六年來,在你的腦海中,也有許多像這樣值得記憶的、美好的事,而這些,常常就成為我們生活裡最美的部分,在心中永遠的留了下來。
老師要謝謝每一個畢業生,讓我有這樣的機會、這樣長的時間,跟你朝夕相處,
認識你、教導你。從每個人的身上,我體會到自己的不足,知道自己還需要好好努力,才能將每個學生都帶好。對我來說,你們都是我的小菩薩,磨練我、引導我,讓我一步步完成上天賦予的使命。在這其中,我要特別感謝的是宜芸。謝謝校長、謝謝宜芸的爸爸、媽媽,願意放心的把她交給我照顧。以前我曾問過蔡老師,要是宜芸不聽話、惹老師生氣,該怎麼辦?蔡老師笑說:「你看著她微笑,疼她都來不及,怎麼可能生氣啊!」的確,這四年來,雖然我只會抱她尿尿、餵她吃飯,正經的沒教會她甚麼,但她卻總是給我微笑、給我力量,教我要怎麼心平氣和,當一個充滿耐心的老師。所以,我要深深謝謝宜芸,給了老師這樣一份特別的禮物,讓我的教書生涯受用無窮。
我是一個平常很愛嘮叨的老師,該說、該講、該叮嚀的,其實平常已經說了很多。你們知道嗎?比起田宜芸,在座的每個畢業生,你們好手、好腳,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廣大的空間與未來,值得好好努力、盡情發揮。如果說老師對你還有甚麼期待,我想,每個人的學習歷程都還很長,希望你們保持一顆樂觀的心,做一個誠實、正直,以及腳踏實地的人。衷心祝福你們!
講稿ok,講話ok,情緒ok,台風ok,服裝皮鞋等花我大把銀子的行頭也ok,大概唯一獲得的惡評,是鼻尖上那付老花眼鏡,的確是戴得過低了!哈哈~~但我也沒辦法,是真到了視茫茫、髮蒼蒼的年紀了。總之,這項六年級導師最艱鉅的任務,就這樣完成了,真是上帝保佑。
完成「畢業典禮」這件重要的事之後,那種如釋重負,除了臨別叮嚀的致詞安全過關,可能更多來自於責任的交付。從今天開始,我不再需要煩惱這個不乖、那個功課隨便寫,哪個出言不遜、哪個又乖張不羈,往後,自然有人要接續我的工作,繼續煩惱你、擔憂你。你的行為、你的功課、你的健康,再不是我想煩惱,就能煩惱,也再不是我看不下去,就能想辦法解決的了。
但話說回來,我們之間的師生緣份,果真是這樣容易與輕鬆嗎?一日為師,這個孩子往後是好、是壞、是平安健康、是落魄與不幸,都將永遠牽動著老師的心,那種隱形的責任勢將時刻伴隨,一刻不停啊!但終究怎麼樣呢?我們都要往前走,但願你真的記住老師的叮嚀:保持一顆樂觀的心,做一個誠實、正直,以及腳踏實地的人。至於此刻,是該記得、該遺忘、該感激、該原諒、該謝幕,也該深深鞠躬退場了。
這是老師的謝幕曲,獻上我衷心的祝福,給我最親愛的孩子們!
2013年6月14日 星期五
四年一覺
這一個月來,工作的忙碌到達頂峰:白天趕課忙畢業考、準備畢業典禮的細節;晚上加班做電子校刊、回家後繼續到廚房幫夥計的忙;加上假日裡改不完的作業、出考卷……整個人,著實是累翻、累壞了。
每天忙完開車回家時,可能在雨中、也許是在車燈與飛蛾的邂逅裡,聽著李希特彈英國組曲、平均律,腦子還繼續動著:校刊裡自己的文章該如何寫、畢業典禮上臨別叮嚀的致詞要怎麼講……還好只要有了念頭,下筆成文對我從來不是件難事兒,利用幾個晨讀與午休,便完成了這些事。比較心虛的倒是兩週後飛往德國旅行的瑣事,一點兒也沒進展。
李希特的琴音裡,我恍惚進入槐安國駙馬爺淳于棼的南柯一夢,看那半生榮華轉眼成空;又想到杜牧說「十年一覺揚州夢,贏得青樓薄倖名」,此時心裡除了悵然,可能還真帶點兒淡淡的、責任將了的喜悅。這是我的人生,我的工作與學生,這是我聞黃粱已熟、告別夢境的「四年一覺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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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四年一覺》──寫給文山國小53屆畢業生
2009年夏天,無情的八八水災剛過,我的人生走入了不惑之年。完成了「單車環德」的夢想 、從德國回來後,我接下這個「四年後」的「畢業班」,成為你們三年級的級任導師。那是我在文山的第十個年頭,如同以往,我以為自己又接了一個中年級的班級,要把你們從低年級的稚嫩,好好調教成兩年後可以交給別的老師的、凡事像樣兒的高年級學生。殊不知這個班,一帶竟這樣一路帶到了畢業!
回想初帶你們那一年,我們似乎都特別忙碌:你們甫從社區活動中心遷回校本部上課,新校園、新老師,一切尚在適應中;而我,則正要為秋天將到來的「五十週年校慶」而忙碌。為了編輯這本頗費心神的「五十週年校慶特刊」,開學後兩個月,我幾乎日日早出晚歸,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;即便如此,接手一個新班級的各種繁瑣級務,依然讓我在校慶籌備工作之外,為你們的學習準備焦頭爛額。校慶過後的下學期,我終於因為過於疲憊,身體與心理都出現嚴重失衡。
你們升四年級那個夏天,我把做了九年的「教學組長」工作,交給了蔡老師,我心想:終於有一個暑假,可以好好休息;終於能全心全力,看顧好我的班級──而這,才是我做一個老師,真正想著力之事。誰想得到,接手學校的「網站」工作後,我卻比以往擔任教學組長時更忙碌了:改不完的網頁、做不完的成果網站、日日例行的更新工作……當然,還得再加上已升上四年級的你們!我想,這輩子當老師一天,我要能跟其他老師一樣準時上下班,過得愜意又輕鬆,簡直就是天方夜譚。
但說也奇怪,帶你們兩年,工作壓力大得喘不過氣,我居然發現自己長年在許多個性上的缺陷與尖銳的稜角,正慢慢得到重組與調整。我想,是因為不再擔任教學組長,不需要日日被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行政工作束縛與折磨嗎?再細想:這些改變,其實更多是來自宜芸。是的,宜芸。正是因為我的多重障礙學生田宜芸,讓我的思考與生活,和從前大大不同!接你們三年級之前,我曾私下問過蔡老師:「要是以後宜芸上課不聽話、惹老師生氣,該怎麼辦?」蔡老師笑說:「你每天看著她對你微笑,疼她、愛她都來不及,怎麼可能生氣啊!」的確,這四年來,雖然我每天只會抱她尿尿、餵她吃飯,正經的沒教會她甚麼,但宜芸卻總是給我微笑、給我力量,教我要怎麼平心靜氣、充滿耐心,教我如何當一個與眾不同、韌性十足的好老師。所以,我要深深謝謝宜芸,給了我這樣一份特別的禮物,讓我的教書生涯受用無窮。
結束中年級的日子,原以為終於「鍛鍊」好,要把你們交給五年級的老師了;沒想到在你們四年級升五年級的六月份,校長希望我能繼續帶這個班到畢業。帶高年級,其實是我從師範學院畢業、從事教職之後,一心想擔任的工作;但畢竟中年級一帶十幾年,別說授課的學科都得重新準備,如何拿捏一個高年級孩子心理的成長與轉變,更是我深感畏懼的。但我又想,如果能把宜芸帶到畢業,不是很好嗎?宜芸長得更大了、體重更重了,她的爸爸媽媽為了照顧她、幫她復健,沒有一天不是累得腰酸背痛。帶她如廁、餵她吃飯、陪她說說笑話吹吹風,這些工作我 早已駕輕就熟;如果在學校,我能多分擔一點,回家後爸爸媽媽應該能輕鬆點兒;而在學校,也不要因為升了一個年級、換了一個老師,讓雙方都得重新適應, 這不是很好嗎?
就這樣,開始了你們五年級的生活。可能是日漸加重的功課壓力,加上我對這個「高年級導師」位置的戒慎恐懼,每天的上課對我而言,都像是打仗──早上打不完的,下午繼續拼;下午無法教會、學好的,放學後再繼續。記不得有多少個冬日傍晚,天暗了、人倦了、心也累了,老師載著你們回家,在車上,明明知道你們的心裡,還為剛剛數學演算的失誤與老師嚴厲的責備心情低落,我卻還是把握機會,沿路講道理,直到你們心不甘、情不願地下我的車。但你們不會知道的是:在星星與飛蛾伴著老師開車回家,看著你們的背景漸行漸遠的一路上,我經常因為剛剛責備你的話太重、太急,因為怕傷了你的心、打擊了你的自信,而邊開車、邊自責掉淚。但我總告訴自己:沒關係,我們又往前進步了一點點,只要每天一點點、每天一點點,這一點點加上那一點點,一點一點,只要我不放棄,你們總會追上來的!
就在一切漸入佳境、老師漸漸找回當一個「高年級導師」的節奏,而你們也升上六年級之時,我的身體終於不聽使喚地生病了。開學第一週的週四清晨,我照例提早在六點四十分到校,但間歇性的腹痛及強烈的暈眩,卻讓我怎麼也坐不正、直不起身子。當我正盤算著待會兒該怎麼勉強撐住這一整天滿滿的課,猶 豫著該如何度過這痛苦的一天比較「省力」時,廖主任命令我必須馬上回家,並立即到大醫院就診。我彷彿也意識到,這回病倒,大概並非單純腹痛;於是請朋友載我到台中榮總,徹底地做了檢查。在往台中的路上,我終於無法忍住劇烈疼痛,蜷著身子坐在駕駛座旁,把肚子裡的食物、胃酸,一股腦兒的全吐了出來!
超越平日忍痛的極限,我狼狽地一邊吐、一邊哭,直到醫院。經過後續長達一個多月的檢查與回診,才發現是腎臟結石,必須開刀處理。於是,醫生安排在國慶日前後住院開刀,我也因此有了生平第一次的「手術房經驗」。還記得躺在術後的恢復室裡,半身的麻醉尚未恢復,我用手拍著毫無知覺的大腿,有那麼一個時刻,我驚訝的發現:天啊,我早已不再是我,我連腳都抬不起來、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,遑論照顧一整個班級的學生!於是,住院前我半帶點兒興奮,一心想準備好好體驗「住院」點滴、並趁此好好「休息」的心情,完全被術後的疼痛折磨殆盡──那痛,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。
躺在病床上,我知道:以後我該多喝水、多休息,不能逞強、不能工作超時、不能過度勞累……可是,看著你們比五年級更繁重的功課,我實在無法以生病當作放鬆的理由,於是,又開始了一連串在功課上與你們的奮鬥與周旋。你們好累:算數學算得好累、背單字背得好累、寫功課寫得好累;我也好累:教你們教得好累、氣你們氣得好累、上每一天班都好疲憊──但終究怎麼樣呢?無情的時間,是完全不等人的,就這樣,門上的畢業計數一天天倒數著,終於一天天走到了鳳凰花開的畢業時節。
古人有「南柯一夢」,說淳于棼因為酒醉睡著後,夢到自己成為槐安國的駙馬爺。後來國王派他治理南柯郡,他做了二十年太守,政績卓著頗得百姓頌揚。但最後,淳于棼屢打敗仗、妻子病重而死……一連串串的失意逼得國王解其官職,將他遣送回鄉。一日,正當淳于棼百無聊賴之際,突然傳來一陣蒸黃粱的香味,他夢醒了,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睡了一覺,夢裡那半生榮華,不過是一、兩個時辰內的事兒。
我知道帶你們這四年,並非我的「黃粱一夢」──你們曾這樣循規蹈矩、踏踏實實的學習著;而我也曾日復一日,這樣實實在在、臨淵履薄地努力過。然而話說回來,這四年於我們,卻真如一場夢,因為我們都知道:它就將走到終點,時間不會再為我們停留。我感謝每一個教過的孩子:表面上我是你們的老師,事實上,你們教給我的卻更好、更多,你們豐富了我單調的生命,讓我滿足、自得而驕傲,更讓我能終生回味。唐朝詩人杜牧說他「十年一覺揚州夢,贏得青樓薄倖名」──教導你們,非為我任何錢財與名聲;但你們知道嗎?我真希望自己這「四年一夢」,永遠不要有醒來的一天。
衷心祝福你們,每一個我最親愛的孩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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